【楼诚】莫斯科没有秋天
关键词：心上秋 @楼诚深夜60分
“诚！”阿尔乔莎扬声喊道。见明诚注意到他们，又挥挥手：“月亮很好，别练了，出来走走，托夏还没想好用什么药呢！”
听到这话，就算枪还沉甸甸在手里压着，明诚也禁不住弯弯嘴角：“所以你们要对着这样好的月亮讨论怎么毒死自己？”
“那又如何？”维佳也咯咯笑起来：“莫斯科的秋天全世界最好，要是能死在这种季节，这种夜色下，多浪漫！”
他摇摇头继续对准靶心：“你们去吧。中国人今天不吃药。”
“没意思！那你们中国人今天吃什么？”几个人跑着笑着喊着，最后一句话已经隔得很远。
明诚低头看看双手，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回答。
要吃月饼。
明诚很早就知道什么是月饼，但第一次吃到是在明家。
在那之前，修女嬷嬷也会拿些月饼到堂里，多数已经过季甚至长霉，偶尔也有几枚制作精良，但不管是什么样的，他都抢不过大孩子们。
等他被领走，已经过了节气。桂姨看他盯着邻家孩子手里的几小块残余移不开眼，心疼得了不得，边偷偷掉泪，边柔声告诉他，等月亮再圆起来，姆妈就能变出最好吃的月饼。
他从月缺等到月圆，又从月圆等到月缺，月饼始终没出现，连姆妈也消失了。
所以，明台拿着杏花楼的月饼看着他嘻嘻笑着时，纯粹出于下意识反应，明诚伸手抢了过来。
第一次被别人抢走东西的小少爷反应了一下，等意识到是怎么回事儿，马上站在那里开始嚎啕大哭。明诚呢，抢完了只觉得心脏扑通扑通在跳，他不想把东西还回去，又惶恐着不敢就那么吃掉，甚至也不敢迈开步子逃离现场。
明镜和明楼赶过来，打量两三眼就明白状况。明镜最先起急，把明台捞到怀里拍着，转头就大声问他“怎么回事，抢弟弟东西成个什么样子呀？”
明诚不用人说就要把点心交出去，他伸着手，低着头，眼圈一点点变红，大气不出，身体绷得很紧很紧，随时准备挨上一下。
见状明镜更加着急，跺着脚连说了好几句“不是不给你吃呀”。而明楼拦住姐姐，过来接住那块儿月饼还给明台，再摸摸他的脑袋要带他离开。
明诚自觉闯了大祸，出门时猛得死抓住门框，抗不过明楼一点点掰开他的手指，最后只能跌跌撞撞迈步，满心里都是绝望。
等停下来，他发现自己被抱到了椅子上。明楼给他一块月饼，同他说了许多话。月亮挂在窗外，好像的确又圆起来。
时间会洗去一切，很多年后，他再不记得那个晚上明楼说了什么，明台哭了多久，明镜后来有没有找过他。只有味道本身留下一种无可言说，无法磨灭的痕迹——他每个中秋都固执在杏花楼一个牌子上，换了就怎么都不是味儿。
这种习惯最后在法国得以打破。
异域他乡，没有什么热闹可言，飘洋过海的月饼也只好用难吃二字形容，但他总要和明楼正正经经聚在一起吃个饭。
巴黎留给他最后一个中秋，他得和贵婉执行掩护任务，战争之火在大地上蔓延起来，节日成为最微不足道的事情。他算算时间，硬着头皮去告诉明楼学校课业紧张，自己实在走不开。
明楼没有如他预想中的那样不快，相反他有一瞬间觉得，大哥答应的很迅速，简直像松了一口气。
到所有事儿都处理完，明诚才觉得不做点什么浑身别扭，毕竟，那是中秋啊。
于是他在深夜赶回住宅，只是看看。
他在门口遇见明楼。
两个人能拿出手的理由同样拙劣，这种拙劣又因为同样的紧张被忽略过去。最后他们索性在外面散步赏月，在月色下分食一块派。
后来，八月十五一直挂在日历上，但没人递给他月饼，或者派。
明诚放下枪，恰好在此时听到几个人回来的脚步声。
他想问托夏究竟有没有找到合适的选项，但阿尔乔莎先惊诧地喊起来：“诚！你这打的都是什么？”
“哦，随便打着玩，不想光盯着靶心。”他看看靶子，面不改色。
“简直浪费子弹！”阿尔乔莎惋惜不已，随手丢给他一封信：“上面有汉字，肯定是你的。”
明诚的呼吸停了一瞬，他不应该和任何人有通信往来，但信封上面确实是汉字，字迹又很熟悉——是小楷工工整整抄着学校地址，收信人和落款处都空着。
他打开信封，几朵干桂花，和一片金黄色的落叶。
阿尔乔莎还在问：“你还是不去转转？这季节月亮真的好看。”
明诚只是笑着摇头。
莫斯科没有秋天，他的秋天藏在另一处。